孝 道
孝者,人道也,非仙道也。然欲學仙道之長生,必先修人道之孝行。人道未了仙道難全。人仙合道,參而行之,聖凡同肩。誰無父母受形受氣?況夫孝者,德之 基也,天之心也,地之程也,人之本也;立德之基,體天之心,全地之程,固人之本。人道如是,仙道亦何嘗不如是?如是則可以為人,即可以為仙。不如是則不能成人,又焉能成仙?以是求道,何道不得?以是修道,何道不成?昔有楊無名者,業農好道。家貧,竭力養親,奉以甘酯。一日聞蜀中有無際大士,得仙道大成。辭親往訪之,途遇一僧,問何所之。曰:“欲見無際。”僧曰:“見無際不如見神仙。”曰:“神仙安在?”曰:“汝但歸去,遇著某色衣履者,即神仙也!”遂歸。途無所遇,夜至家扣門。其父母聞聲喜甚,即披衾倒屣出戶,乃向所言神仙狀也。無名大悟,知父母為至尊之神仙,不用遠慕。由是孝道彌篤。年九十,闔家飛昇。蓋一念之孝,神自知之;一事之孝,神自敬之。孝子之家,孝雲常繞,吉神遠照。不孝之家,凶鬼在堂,戾氣沖天,可不懼哉!
悌 道
天下有不悌之兄弟,古今無不悌之神仙。兄弟者,手足也。無手無足何以成人?未能成人焉能成仙?仙道莫要於形氣之學,兄弟固與我同形而同氣者。不和不 睦,則身外之形氣已喪,又安能全身之形氣哉?三茅君者,伯仲季三人也。伯名盈,字叔申;仲名固,字季偉;季名衷,字思和。盈生秉異操,不聞榮達,獨味清虛,愛二弟,二弟亦愛之逾恆。年十八入恆山,讀周易老子,餌術以為食,師西城王君得道。時二弟俱貴顯,嘗謂人曰:“真仙道隱,不應表光曲飾,動耀視聽。吾所以不得默遁潛舉者,蓋欲以此道勸誘二弟也。一本同氣,冷熱異趨。二弟之二千石,固不足為貴。即吾之真術,亦未足為重矣。”固與衷聞其言,乃各棄官還家,渡江求兄,遂得相見。盈授以上道,並九轉還丹一劑,各拜服之,白日登仙。
誠 道
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。不離之道貴乎誠,能誠則大道可學,大道可知,大道可成。不誠則心不純,心不純則疑惑生,疑惑生而妄念起,妄念起則 腳根不實,一行一步入於虛偽,一舉一動俱是煩惱。隔絕大道,閉塞靈窟,而欲明道,不愈遠乎?夫誠者,淳厚也,專一也,老實也,無欺也,不隱也,不瞞也。善用其誠者,返樸歸淳,黜聰毀智,主意一定,始終無二。昔趙真人學道時,奉師命外出。遇色不迷,見虎不驚,懸崖取桃,陡壁捨身,卒能感動天師,傳授心印;邱真人學道時,因自己福緣淺薄,狠力下功,饑餓不怕,生死不懼,感得空中神人報信。如二真人者,皆能誠者也。誠之一字,乃修道者終始不離之物,安危不計,一心向前。出言無偽詐,行事不怪異;隨地而安,遇境而就;到安樂處不為喜,逢困難時不為憂;擇善固執,順守其正,至死抱道,永無變遷;有過即改,遇善即行。如是用誠,纖塵不生,萬物難移;內念不出,外念不入,三屍遁跡,六賊滅蹤。而大道之基址,於是乎立;大道之金丹,亦於是乎成矣。誠之一法,夫豈曰小補之哉!
信 道
孔子曰:“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。”老子曰:“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;杳兮冥兮,其中有精。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”周易中孚卦辭曰:“中孚:豚魚 吉。”觀此則知信為人生之根本,修道之要著。信若不立,四象不合,五行不和,兩儀各別,三寶俱漏,大業廢矣。昔呂祖一夢而入大道者,信也;丹陽悟死而脫塵情者,信也;神光斷臂求法者,信也;得此一信而成道,失此一信而敗道。信之得失,道之成敗繫之。故修道者,以信為本。孝悌廉恥,俱盡其道;仁義禮智,各得其宜;是非不雜,邪正分明,初念不改,正念常存,應事接物;不逐風揚波,日用夜作;不昧性迷心,對景忘情。在塵出塵,遇境不遷;住世離世,宜緩則緩,宜急則急,宜後則後,宜先則先,宜進則進,宜退則退,宜放則放,宜收則收。人我如一,身心不二。至於鴻濛一氣不散,太極圓滿無虧,採藥物於不動之中,行火候於無為之內。假中求真,真中求假,無一不運用夫信者也。酒色財氣,以信驗之;喜怒哀樂,以信正之;視聽言動,以信監之;品行高低,以信分之;有無邪正,以信別之;五行四象,以信贊之;兩儀三寶,以信守之。蓋信之為義也最深,其為理也最妙,而大道始末,亦惟以信為歸束而已矣!
剛 道
剛之一法,乃修道之樑柱也。樑柱之為物,則強不屈,無偏無倚,端正平直,不動不搖,其任最重,其責最大,故樑柱穩固,則神室可以常存矣。夫剛為行道之 本,善用其剛者:“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。”古來忠臣義士,臨患難之時,無懼無憂,不屈不撓。勿貪生以害義,寧殺身以成仁,使非有剛強之氣,充塞其間,其何能至此?是以修道者,既以性命為一大事,看破塵緣,一刀兩斷;萬有皆空,脫然離俗;千魔百障,任其自然;生死存亡,憑諸天斷;立大丈夫之品行,抱鐵羅漢之志念,具此一點剛氣,有始有終,愈久愈力,則大道安有不成者乎?昔抱朴子聞道二十年,家無積蓄,不能成道,志念愈堅;呂純陽遇正陽師之後,經歷十試,毫無變更,邱真人欲心不退,淨身三次,睡魔不滅,溪居六年;張三豐為道忘軀,衣破鞋穿,愈老愈力,七十逢師。此四仙者,皆從難難辛苦中,抱堅銳不折之氣,存果決善斷之心。一旦苦盡甜來,因緣湊遇,而在道遂成。然則修真之士,可以知所法矣!
柔 道
《玉樞經》曰:“夫道者,以誠而入,以柔而用。”《參同契》曰:“弱者道之驗,柔者道之強,則是柔弱為進道之首務也明矣。夫人自有生以後,秉血氣之 性,染積習之偏。爭勝好強,以苦為樂。日處於名利之場,酒色之境,貪嗔癡愛,般般俱全。喜怒哀樂,件件皆有。庸詎知石崇富貴,草上之霜;韓信功勲,鏡中之花,反不若范蠡歸湖,勇於自退;留候入山,早已知幾,此柔道之所以可貴也。善用其柔道,有若無,實若虛,犯而不校。修天爵,輕人爵;求法財,薄世財;不同人競,不與世爭。昔者,毗陵受杏林之傳,棄僧復俗,混世和光,逍遙於通都大邑間,潛修暗煉,不露圭角,是能用其柔者也;郝太古因馬、劉斥責之後,居趙州橋,人欺之而不計,水大漲而不覺,數年道成,是亦能用其柔者也。蓋柔為順道,順時順理,漸次用功,即能上達,所謂後其身而身先者也。故柔以行道,可曲可直,可方可圓;以屈為伸,以退為進,隨材而用;大則大用,小則小用;無處不宜,無事不當,無適不可,無往不利;立志於誠,藏身於密,尚何患性命之不能了哉!
和 道
有子曰:“禮之用,和為貴。”《中庸》曰:“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”蓋不和不足以為禮,不和不可以達道。和之為義,無大小,無內外,無崖岸,無形 色。天得之而四時順,地得之而萬物生,人得之而性命凝。所謂達道者,洵非虛也。昔達摩師見東土神州,有大乘法氣象,入於中國,以了大事,以成大功,行其和也。至若河上公隱於園圃之中;緣督子隱於商賈之際;王十八隱於僕人之列,是皆混俗和光,依世間法,而修出世間者也。故善用和者,不驚俗,不駭眾,不固執,不偏僻;隨方就圓,內剛外柔;大智若愚,大巧若拙;禮下於人,謙恭自持,心平氣柔,暴躁不生;無人我壽者之相,無貴賤貧富之分;化氣質之性,消妒忌之念;言行相顧,動靜隨時;抱從容中度之道,而登於神聖之域矣!書曰:“謙受益,滿招損,學道者其勉旃!”
靜 道
靜之為義大矣哉!夫靜者,定也,寂也,不動也,內安也,無念也,無欲也;無念無欲,安寧不動,宥密潔淨,邪惡不生,塵埃不入。譬諸高山,土石晶結,峰 巒長存;譬諸老樹,風雨不搖,枝葉永茂。《老子》云:“致虛極,守靜篤,萬物並作,吾以觀其復。”又云:“人能常清淨,天地悉皆歸。”可知修道者,不到至清至靜之地,則天心不復;天心不復,則大道何自成耶?蓋天下唯靜者能動,亦唯至靜者能至動;動為靜之基,靜為動之伏,動靜之間有天心焉。天心者,天地之心也。復其天地之心,即所謂天地悉皆歸者也。然非有極靜之功,亦未足以臻此。故善用其靜者,得意處不以為喜,失意處不以為憂。專心致志,對景忘情。不搖不撼,如鏡之明,若水之止。修道習靜,非頑空寂滅之學,亦非參禪打坐。忘物忘形之說,必也常應常靜。身在事中,心在事外。妄念去而真念生,道心現而人心滅,是謂至靜。至靜之靜,本於太極,不為造化所移,而大道在是矣!
虛 道
大道本至虛也!至虛則無形無色,視之不見,聽之不聞,搏之不得。《悟真篇》云:“道自虛無生一氣,便從一氣產陰陽,陰陽再合成三體,三體重生萬物 昌。”又古仙云:“先天之氣,自虛無中來,特以虛者實之基,實者虛之驗,道雖至虛。然無物不包,無物不容;其所虛者,即其所實者也;其所實者,仍其所虛者也。故修道以虛中為要,虛中則陰陽順序。精神圓滿,一氣渾然。無內外,無左右,無前後,無上下,而在恍惚杳冥中矣。善用虛者,俯視一切,量同天地,心若太空。以身為桎梏,以形為贅疣,以四大為灰土,以六門為孔竅,以富貴為浮雲,以名利為朝露,以世事為夢幻,以情欲為寇仇。蓋有所志者在,而不為假物所惑也。夫修道者果能如是,不蒙一塵,不蓄一滓。無極同其圓,太虛同其體,則其自然先天之氣,源源而來,渾淪不散。水火不期濟而自濟,金木不期並而自併。有深造自得之功,必能臻深造自得之境焉。大道難成,何慮之有?
靈 道
紫陽真人受海蟾之傳。真知灼見,隨機應變,和光同塵,縱橫自在,無拘無束,其成道也。異於他人,為南宗之初祖,無他術焉,靈而已矣。蓋修真之道,莫要 乎靈。能靈則圓通無礙,不靈則固執著空,固執者必不通,非失之太過。即失之不及,太過不及,失其中之道,又安能得藥物於恍惚杳冥之間?行火候於無為自然之內,勢必至進退失節。緩急失度,程序差錯,陰陽乖戾,其去道也,不亦遠乎?夫所謂靈者,有無不拘,逆順並用,機活神圓,不泥不滯。是故先發制人之謂靈,追攝先天之謂靈,夬決後天之謂靈;調和性情,內圓外方之謂靈;被褐懷玉,心死神活之謂靈;靜觀默察,煉己待時之謂靈;竅奪造化,從無守有之謂靈。修道者具此一法,可以動,可以靜,可以剛,可以柔。誠信得中,和衝得正,性命得了,大道得成,如空谷焉,呼之即應;如金鐘焉,擊之即鳴;如寶鏡焉,照之即現。寂然不動,感而即通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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